無論用什麼眼光眺望鏡中的女人，你都能發現她有了一種色情的美。那種美是知曉祕密後的默而不宣，是被打碎了什麼以後的釋然與放肆，是在泥沼裏嬉戲的孩子般的歡快與驚慌。東方女子的這種美，在男人眼中尚有羞怯的遁意，而在女孩眼中則是一派懷着不潔感覺的落拓風情。

　　這便是性，給此刻的你帶來無可掩蓋的容顏的改變。

　　有一天，一羣在大學裏住一間寢室的女生聚會，當年清清巧巧的女生們，過去在一起熄了燈以後，常常說起自己的將來，常常都怕將來自己的抱負一無施展，先一步做成了黃臉婆，在太陽底下扎着營養不良的頭髮一件件地把一家老小的衣服襪子晾出去。而現在差不多都結了婚，難得聚會，喫完飯以後，就開始聊天，不外乎家庭、男人、工作和孩子。看上去，從前的擔心不那麼必要，時間使得女孩子都成熟了、芳香了，像放了幾日的香蕉。

　　這時，其中一個人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開始給在座的舊同學做心理測驗題，她說：“要是在你很渴、很餓、很冷的時候，你走進一棟沒人的房子裏，看到客廳的桌上放着一杯熱咖啡，你這時對咖啡會有什麼感覺?”

　　第一個人說：“咖啡好苦，最好有別的什麼東西可以喝。”

　　第二個人說：“胡說呢，這時候有咖啡喝，再舒服沒有了。”

　　第三個人說：“我喜歡聞咖啡的香味，很浪漫，只是不想真的喝，喝起來很有點勉強。”

　　第四個人說：“一天要兩杯，喝了纔有活力。”

　　剩下來的人大多同意第三種說法，對咖啡又喜又怕，不那麼適應。

　　把玩着半杯咖啡的那個人笑着說：“咖啡在這道測試題裏代表着你對性生活的看法。”

　　舉桌驚得大笑起來，審視自己，原來大多數人喜歡感受性的浪漫，但卻並不能真正享受它的實質。

　　當你成爲一個成年女子，性生活是你生活中隱祕但必需的一部分，女孩子時代羞於談性，對性的那種遙遠的清純態度，已隨着你的第一次經驗而一去不返。是性，讓你真正覺得自己長大成人。女孩子時代偷偷地羨慕着母親圓滿的乳房和溫婉的風情,多少次擔心自己看上去停滯不前的瘦長身體和平扁身材，多少次悄然在鏡前將頭髮打散，夾上父親的紙菸，做出電影裏性感女人的模樣孤芳自賞，心裏其實是在盼望着自己能有性感，有豐富的閱歷。那時候的性，在女孩子看來真的是又邪惡又浪漫，正好是絕對可怕但絕對想要的模糊一團的某個東西。有時，它與對成年的懼怕與嚮往是一樣的。

　　幾乎所有的女孩子在青春期都做過這樣的夢：有一個男子與自己親熱，他的臉看不清楚，可他是那樣熟悉。而夢裏，自己的心情是那樣真實的渴望和恐懼。只是很少有人把自己那些光線幽暗、顏色清淡的夢說出來，那是青春期的一個祕密。直到讀了心理學的書，讀了弗洛依德，你才恍然大悟，原來夢裏的馬和蛇，也與性有關係。合上書，回想起自己的心情，那些慚愧和焦慮，總是被祕密地埋在了幽深的心裏。

　　這就是女孩子漸漸接近了性的漫長過程。

　　一個在紐約長大的上海女孩子曾說過：“什麼是我們與白人的區別?就是她們比我們要早許多時間就已經明白小孩是怎麼造出來的。”

　　東方的女孩子，從來沒有人會面對面地坐下來，告訴她父母臥房緊閉的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發生的，以及作爲女人，將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父母自然不說，沒有書會切實地告訴你，生理老師吞吞吐吐，甚至閨中好友也不談性。

　　東方的女孩子覺得它很神祕，可也很髒。你能很快就適應並喜歡接吻，可不那麼容易適應並享受性。

　　性生活將是你的一個麻煩，你繞不過去，可又不能控制，剛有了性的聯繫，你常常對你的男人患得患失，糾纏莫名，既怨恨又更依戀，其實，這都是因爲你對那個走進你生活中來的嶄新東西不適應。

　　許多女人一生都留着對性生活那種不潔的感覺。她們常常不是性冷者，她們常常風情旖旎，但心裏的那個評價，則是：“髒而有趣。”也許這個評價是正確的。

　　女孩子時代，整個人是單純而清潔的。那種單純，是你明白地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 ;什麼是白色的，什麼是黑色的。對一件事，你難得要說出兩可的結論，或者說，在你的範圍裏，就沒有什麼真正是兩可的事物，一個人做孩子的時候，事物通常是一清二白的。

　　人生成長的過程，從某個角度來說，就是對兩可事物發現和體驗以及認同的過程。漸漸地，你的人生也變得開始“髒而有趣”起來。

　　經年以後，當你偶爾因爲喜歡夏末黃昏的金紅天光和清涼晚風，而在浴室裏洗完澡不願穿衣出來，你常常就走到鏡前打量自己，這是每個女人都會做的事，她們喜歡看自己，你也是。

　　要是想到你的愛人，想到你們之間的肌膚之親，你會用他的眼光來打量你自己。而要是想到你的過去，則會用一個朦朧女孩子的眼光來打量自己。

　　無論用什麼眼光眺望鏡中的女人，你都能發現她有了一種色情的美。那種美是知曉祕密後的默而不宣，是被打碎了什麼以後的釋然與放肆，是在泥沼裏嬉戲的孩子般的歡快與驚慌。東方女子的這種美，在男人眼中尚有羞怯的遁意，而在女孩眼中則是一派懷着不潔感覺的落拓風情。

　　這便是性，給此刻的你帶來無可掩蓋的容顏的改變。過來人，常常能夠從你的臉上看出來，你是否已經懂得了性，在你的眼波里。

　　你成了臉色含春的女人了。這種變化，也許別人不曾在意，而知道的是你自己，你會發現，也會驚奇，還會有一點慚愧，因爲你想到了自己的成熟，那些回想起來幽暗而美麗，彷彿騎在馬上的激盪的情形。

　　在此後漫長的人生中，你都將是這樣。就是你會很長時間不再接觸性，就是你也許像第一個人，說咖啡太苦的人一樣不喜歡性，都不能再使你回到純潔的處女時代去了。

　　在性這件事上，是最能夠看到生活的本質的：當你獲得什麼時，你也就丟失了什麼。

　　你得到了風月之情，你就失去清純之美;

　　你獲得從未有過的歡愉，你也失去了不會再來的寧靜;

　　你由此變得風情萬種，你也同時變得不潔;

　　你要一樣，可總是得到兩樣，也許另一樣你並不想要。

　　結了婚的女人，有時聚在一起，會慢慢地把話題移到自己的性生活上去，也許不那麼直接，也不那麼習慣，臉上淺淺地笑着，說到難堪的時候便放聲大笑。你在一生中一定會遇到這樣的場合，你握着手，手心裏彷彿有汗，那是因爲覺得興奮，以及不能抹去的異樣的感覺。

　　其實，大多數女子都會不那麼完全肯定性。就像第三個說到咖啡的女人，成熟的女子對性，也是矛盾着的，可天知道這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