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棕色的木質門窗，整潔溫暖的紅白格桌布——建成於1908年的裏什(Riche)咖啡館，在埃及首都開羅市中心的解放廣場已度過了103個春秋。

　　在埃及議會選舉前的動盪中，往日繁華的市中心再次陷入蕭條，大多數店鋪再次關閉，唯有街角這家咖啡館，窗口散發出柔和的黃色燈光。正是在這裏，幾十年的老顧客——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納吉布·馬哈福茲與他的文壇好友一起喝咖啡，觀察生活，議論時局，見證歷史興衰。

　　記者日前再次來到咖啡館，進門並沒有接待臺或付款臺，卻是一張辦公桌，雜誌、便籤、筆筒、傳單鋪滿了桌面，陳舊發黃的舊書與散發着墨香的新書交疊着，在身後的書架上搖搖欲墜。店主馬吉德先生曾在一年前拒絕過記者的採訪。好心的夥計悄聲解釋，附近《金字塔報》、記者協會等大樓林立，每天許多有影響的文人墨客出入，店主不願這裏成爲“無知旅客”歇腳的熱鬧去處。

　　在通向廚房的內廳地板上，赫然看到一圈狹窄的旋轉樓梯，沿階而下，便是不足20平方米的條形地下室改造而成的小酒吧，但裏面卻沒有客人。一名叫阿巴斯的埃及朋友引着記者走到酒吧盡頭的吧檯，倚牆的酒架上擺滿了伏特加、杜松子等酒，阿巴斯輕推中間一格，酒架應聲轉動，裏面竟是一個小小的密室，裏面的樓梯直通地面。

　　阿巴斯介紹說，在抗擊英國殖民者的1919年，翻譯外國文獻、製作反英傳單的學生們頻遭追捕，咖啡館的地下倉庫便成爲臨時印刷間和避風港。那時仍未通電力，學生們就點着蠟燭在幽閉空間裏忙碌，廳內樓梯用條桌掩住，密室樓梯則用作逃生。

　　革命勝利後，地下室便陷入了數十年的沉寂。直到上世紀90年代，才被改造成現在的樣子。阿巴斯說，近20年來，每當文化圈的好友們出版了重要作品，大家便在這裏小聚慶祝，簽名留念，卻一直未對公衆開放。

　　艱難地沿轉梯爬回咖啡館主廳，我講述起一年前喫閉門羹的經歷，阿巴斯笑着拉了把椅子給我說：“這時候來解放廣場的，應該都不是‘無知遊客’。”他環顧四周逐一介紹，獨自坐在咖啡館一角頭戴圓筒形紅色氈帽、蓄着山羊鬍的老先生，是從法國回來的作家;被衆人圍坐，穿深棕色夾克神情凝重的中年人，是擁有兩家報社的知名媒體人;還有前來採風的英國造型藝術家、久居開羅落戶於此的德國教師。

　　一些年輕人在幾張桌子間穿梭，人們伴着濃香的土耳其咖啡和阿拉伯紅茶時而低聲耳語、時而仰頭大笑。在座的客人不時談起同一個話題——解放廣場的示威遊行。

　　記者離開時，注意到窗外的幾十張黑白照片，記錄了這一百多年來咖啡館窗外不同時期的解放廣場。記者心中油然而生一個希望：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這個歷史悠久、文化氣息濃郁的咖啡館每天都能正常開放，迎接八方來客，見證埃及和開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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