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是我們的摯愛，在過去40年間，全球咖啡消費總量近乎翻了一倍，平均下來，全球每天都要喝掉22.5億杯咖啡，其中僅美國一地的日均咖啡消費量就達到了4億杯左右。

但是你知道咖啡到底從何而來、如何生產、又是如何成爲我們杯中美味的嗎？

爲了改變大衆消費者咖啡知識缺失這一現狀，由美國紐約和尼加拉瓜兩地合作成立的 Vega Coffee 公司孕育而生。Vega 公司徹底打破了傳統的咖啡商業運作模式，他們所銷售的咖啡全部由種植者親手烘焙幷包裝而成。作爲新一代精品咖啡領域的先驅者，Vega 公司正盡其所能改變人們對咖啡銷售的固有觀念，併爲普通消費者與咖啡種植者之間搭建溝通認識的橋樑。

問題非常明確

2005年，Vega 公司合夥創始人羅伯·特倫齊（Rob Terenzi）隻身前往尼加拉瓜，爲當地一家規模很小的、非盈利性質的女性咖啡種植者聯盟工作。

據特倫齊稱，在尼加拉瓜當地，女性工作者生產每磅咖啡所得到的報酬僅爲60-75美分，而在進口到美國市場以後，經過烘焙的咖啡可以賣到每磅15甚至20美元。特倫齊說道：“可悲的是，尼加拉瓜當地人根本喝不到他們自己生產的高品質咖啡，那裏的酒店和餐館仍在售賣劣質的速溶咖啡。這在我們美國消費者眼中簡直就是垃圾。” 

此後，特倫齊又爲當地另一家種植者聯盟工作了兩年，通過他的不斷努力和當地勞動者的辛勤勞作，他們共同創建了一種全新的銷售模式，即種植者親手烘焙自己種植、採摘的咖啡豆，並將其直接賣給當地的部分酒店和餐廳。特倫齊稱，這是一種真正適應當地社會、能夠讓勞動者自給自足的商業模式。 

在回到美國之後，特倫齊和他的妻子努辛·科塔比（Noushin Ketabi）以及他的大學好友威爾·德盧卡（Will DeLuca）達成了一致，他們從尼加拉瓜種植者自給自足的商業模式中看到了市場機遇，並立志改變當下不公平的咖啡貿易模式。 

“我們一直在想，是否能將種植者親手烘焙的咖啡直接帶入美國市場。當然，想要達到這一目的困難重重。”特倫齊說道，“如果將過去5-7年之間咖啡種植者的收入與咖啡在終端市場的零售價格相比較，你就能發現在咖啡零售價格一路走高的同時，種植者的收入卻在逐年降低。” 

“那麼問題來了，中間的差價被誰賺走了呢？”特倫齊捫心自問。 

事實上，真正從銷售咖啡中獲取利潤的並非種植者本身，而是那些中間商與貿易商們。 

最薄弱的環節

咖啡豆從咖啡果實而來，而咖啡果實則生長在咖啡樹上。經採摘之後，咖啡種植者會將新鮮的果實置於陽光之下曝曬幾周之久，直至果實內水分含量降至11%左右（即“日曬法”）；或是用水洗的方法去除果皮果肉之後令果實發酵，發酵後再次清洗並令其乾燥，直至水分含量低至11%左右（即“水洗法”）。在乾燥之後，種植者會爲咖啡脫殼，部分地區還會爲其拋光。脫殼之後，種植者會根據咖啡的大小和品質爲其分級。通常情況下，大多數獨立或加盟種植者聯盟的種植者會將這些未經烘焙的咖啡豆賣給中間商，而中間商會根據咖啡的數量、種類和等級付給種植者相應的報酬。

在收購之後，中間商會將咖啡生豆賣給其他的烘焙商，烘焙商再將其買給超市或你家附近的咖啡館。在從中間商購買咖啡時，烘焙商會先對咖啡樣品的品質進行檢測，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杯測”。在確定完品質之後，烘焙商纔會對其進行烘焙和銷售。 

而在這一複雜的供應鏈當中，與其他環節相比，種植者這一環是最爲薄弱的。 

咖啡作爲即石油之後世界上第二大流通商品，是數百萬種植者家庭唯一的經濟來源。據《衛報》報道，尼加拉瓜近1/3的人口以種植或生產咖啡爲生。 

但在消費者以高價購買瑪琪雅朵、意式濃縮或拿鐵咖啡的同時，咖啡種植者卻僅能從鉅額的銷售利潤當中獲取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更爲可怕的是，世界咖啡市場價格在去年11月降至每磅115.03美分，觸及了兩年以來的最低點。

縱觀歷史，世界咖啡市場價格波動巨大，當市場價格走低時，首先受到牽連的便是咖啡種植者。2001年10月，由於全球豐產，咖啡市場價格曾一度跌至每磅45美分，這一波動直接導致了那次駭人聽聞的“咖啡危機”。

瑞士聖加侖大學供應鏈管理及農業生產者生存環境方面專家瑞秋·布魯克斯·艾默斯（Rachel Brooks-Ames）指出，大部分獨立種植者僅以種植咖啡爲生，一旦咖啡減產或價格走低，他們的生活就將瀕臨貧困。微薄的收入、高昂的成本，再加上非持續性的經濟來源，使得原產國當地社會的教育、醫療、退休等社會保障體系殘缺不堪。如若遭遇山體滑坡、地震、疾病等災害侵襲，種植者將失去一切。 

“很多種植者對市場交易一無所知，他們沒有足夠的經濟儲備以熬過市場價格的低谷期。”布魯克斯·艾默斯說道，“他們甚至沒有足夠的基礎設施儲藏生豆，以等待價格回暖。” 

“中間商則可以隨意出價。”她指出，大多數咖啡原產國對咖啡最低收購價格並沒有出臺相應法律或保護措施。“種植者沒有別的選擇，他們只能把生豆賣給中間商，一切都是中間商說了算。” 

而全球氣候變化使得種植者的處境變得愈加窘迫。不斷升高的氣溫使得咖啡鏽葉病肆意擴散，這種一旦沾染便會導致植株死亡的真菌已經席捲了中美洲大部分地區，致使上千人失業。國際樂施會（Ocfam Inernational）曾在2014年發表過一篇研究報告，報告稱全球氣候變化已使尼加拉瓜、瓜地馬拉、洪都拉斯等國家地區的貧困愈演愈烈。報告還指出：“當地社會季節性食物短缺的持續時間已從過去的4個月延長至如今的9個月。”

咖啡的自由交易平臺

爲解決咖啡種植者所面臨的困境，來自全世界的上萬名有識之士已奮鬥多年。其中，爲應對上世紀80年代極端咖啡價格所帶來的影響，人們建立了公平貿易認證系統。咖啡進口商或大型餐飲供應商同意爲種植者支付最低保障金額，金額可以是1.4美元/磅或市場價格的120%，二者以其更高者爲準。在供應端，種植者則被鼓勵加入大型的種植者聯盟，以推動全產地的可持續發展戰略。

Vega 公司則更進一步。公司在支付最低保障金額的同時，還爲尼加拉瓜的種植者提供了直接從咖啡烘焙和產品包裝當中獲利的機會。

在這一運作模式當中，德盧卡負責處理技術和市場營銷方面的問題，特倫齊和科塔比則直接移居尼加拉瓜，並於2014年在當地開辦了一處烘焙中心。Vega會從當地人手中收購精品等級的咖啡生豆，併爲種植者提供資金幫助，協助他們在中心對咖啡進行烘焙和包裝。消費者則可以直接從Vega公司的官網訂貨，只需幾天，新鮮烘焙的咖啡豆就會送貨上門。 

科塔比說道：“我們對種植者進行了咖啡生產全過程培訓，從烘焙、杯測、研磨、包裝到品質驗收，種植者可以從我們這裏學到有關咖啡產品生產的一切。”如今，從中心畢業的第一批學員已經成爲了這裏的培訓講師。

Vega公司主要與生產有機咖啡、年出口量小於500-1000磅的、以女性工作者爲主的種植園合作。成立至今，與Vega公司合作的種植者已達到了1500名，其中已經接受過培訓、具備烘焙和包裝技能的種植者數量已達到40-50名。

“我們的最大成就在於填補了供應鏈中缺失的一環，使種植者與消費者之間建立起了直接的聯繫。”科塔比說道。

我們可以看出，Vega公司的運作模式其實是直接貿易模式的升級版。最重要的是，Vega公司幫助種植者真正瞭解到了咖啡的真正價值所在。“在過去，種植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種植的咖啡廣受歡迎，種植者根本無從瞭解咖啡作爲一種商品的真正價值。”

據公司稱，通過該模式，種植者所獲取的收入是過去傳統模式的4倍。此外，種植者每週都會得到報酬，與過去一年僅能獲得寥寥幾次報酬相比，這種模式能夠極大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

特倫齊指出，參與其中的種植者和他們的家人能夠得到更多的資金支持，他們的孩子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他們的家庭能夠住上更大的房子，甚至還能將閒置的房間出租給遊客。“我們的最終目的就是讓當地社會獲益。”他說道。

直接貿易模式所面臨的挑戰

Vega公司的成功映襯出瞭如今直接貿易模式的飛速發展，Stumptown 和 Intelligentsia從多個產地的種植者手中直接採購咖啡豆，並加以烘焙和銷售。Thrive Farmers 則從拉丁美洲的種植者手中直接購買生豆，並保留了種植者對於咖啡豆的所有權。此外，Thrive Farmers還會將銷售收入的一部分支付給種植者，以幫助他們應對價格波動所帶來的影響。Pachamama Coffee Company與尼加拉瓜、祕魯、瓜地馬拉、墨西哥和埃塞俄比亞等地的142000個獨立小型種植園建立了直接合作，他們會將銷售利潤的一部分直接返還給種植者。 

以上這些商業模式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徹底剔除中間商，讓種植者從咖啡銷售當中直接獲益，但與此同時，這種模式仍然存在着一定的侷限性。 

Vega等公司成功的關鍵在於咖啡的品質極高，消費者願意爲他們的產品付出高價，這也就是說直接貿易的受益者僅是那些生產高品質咖啡的種植者。 

致力於提高咖啡種植者生活條件的非營利組織 Chain Collaborative 合夥創始人兼執行總裁諾拉·伯吉（NoraBurkey）表示，直接貿易模式的影響範圍是有限的，這一模式並不適用於所有咖啡種植者。 

首先，生產高品質咖啡需要高額的前期投資，而如果沒有種植者聯盟的幫助，這筆投資並不是所有種植者都支付得起的。“有很多種植者無法生產出高品質咖啡，這些人根本無法得到任何支持與幫助。”伯吉表示，“我們究竟該如何幫助這些種植者？我們又該如何幫助那些仍在孤軍奮戰、根本無從獲取外界信息、無從加入生產者聯盟的種植者？” 

伯吉指出，很多種植者仍必須倚靠中間商，因爲他們大多位置較爲偏遠，或是咖啡品質較爲低下。“如果種植者連把咖啡運送到處理中心的錢都沒有，這些人又該如何擺脫中間商的折磨呢？” 

對此，德盧卡表示贊同，他認爲即便設定了最低保障金額，很多種植者也無法從中獲益。但他認爲，讓種植者掌握烘焙技能能夠幫助他們自力更生，獲取更多收入，從而加大投資力度，提高產品品質。 

伯吉還指出，提高收入並不是幫助咖啡種植者的唯一方式。大型跨國組織、外國zhengfu和援助機構必須採取更加有力的措施，以幫助種植者應對如全球氣候變化等因素所帶來的挑戰。 

希望的曙光

就在幾個月前，Vega公司將他們的咖啡帶到了紐約曼哈頓的農貿批發市場，該公司還推出了商務咖啡訂購服務，幫助更多上班族喝上品質更好的咖啡。

此外，Vega公司還與國際非盈利組織Global Brigades簽訂了合作協議，該組織會定期組織大學生志願者到拉丁美洲和非洲進行基礎設施、醫療、教育等方面的援助活動。Vega公司的創始人還計劃在瓜地馬拉和巴拿馬等原產國建立更多的烘焙中心，並複製他們在尼加拉瓜所取得的成功，以幫助更多的咖啡種植者。

雖然公司成立的時間並不久，但科塔比認爲他們正在改變咖啡種植者的生活現狀，而且這種改變是不可阻擋。“的羅伯（特倫齊）已經與尼加拉瓜的種植者合作了10年，雖然當地部分家庭仍用不起電，用不起自來水，但他們已經學會了上網，學會了使用智能手機，他們正在與世界其他地方的消費者取得聯繫。”她說道，“在過去，想要欺騙這些生活在閉塞當中的種植者真的很容易，他們會接受我們給出的任意價格。我們要徹底改變這種現狀，改變病態的傳統咖啡貿易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