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臺灣咖啡,開始向國人介紹自己,每個鄉鎮都有自己的故事。其中最爲人熟知的就是古坑咖啡。日據時期古坑地區種植咖啡面積約80公頃,民國七十年代時僅餘張來恩的2公頃繼續堅持。古坑鄉鄉長謝淑亞92年大膽決定舉辦臺灣咖啡節,在產量不足、市場知名度尚未打開的情況下逆勢操作,獲得極大成功,連續兩屆咖啡節轟動全國。古坑咖啡在強力宣傳下變成了臺灣咖啡的代名詞,帶動華山地區觀光與作物的雙重收益。農民紛紛改種咖啡,卻仍供不應求,甚至還出現農會收購不到咖啡,必須外求其他縣市或者進口替代的窘境。
南投國姓鄉也是一個成功的例子。國姓鄉本非咖啡產區,九二一地震造成九分二山大崩坍,改變了原有的地貌。災後農民回到家園,在縣府、鄉公所與農會輔導下開始種植咖啡。國姓鄉的九分二山海拔從300公尺到1000公尺,日夜溫差約有10度,終年日曬、溼氣充足、排水性好,加上傳統作物檳榔樹遮蔭,形成了良好的咖啡生長條件。十幾年的默默耕耘,國姓鄉一躍成爲臺灣第一大產區。境內種植面積達80公頃,年生豆產量亦達50噸以上,年產值約四千萬元,是國內最有規模的咖啡產地。
國姓鄉產量龐大,兩個生產班的產能不但滿足內部銷售需求,甚至可以提供其他產區支援。近至臺中、遠達屏東的各產區遇到產能不足銷售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國姓鄉。
臺東關山電光裏位於花東縱谷,是個恬靜安詳的阿美族聚落。東有海岸山脈,西有中央山脈,隔卑南大溪與關山鎮相望,從日據時期開始就是著名的咖啡產區。日人在關山鎮設有「咖啡產業株式會社」,在電光裏的山坡上種植咖啡。據電光裏裏民表示,幫日本人種咖啡很講究,農民可以自己種植作物,但只能種在咖啡樹下,換言之比咖啡樹高的作物如玉米就不能種,必須種植花生、番薯之類較矮的作物。
電光裏舊稱「雷公火」或「日出」,日據時期極盛期整座山頭都種滿了咖啡,至今仍有一座「咖啡山」。經過漫長的數十年,在里民陳盛華先生帶頭種植一萬株的提倡下,電光裏重新開始種植咖啡。即使關山鎮是臺灣人口最少的鄉鎮。加上交通不便,產量相對較少,卻在原住民農戶的努力推廣下,逐漸進入都會市場,爲大衆認識。
就這麼地,一個又一個產區冒出頭來。從單一農戶到合作社、從生產班到農會,組織綿密的臺灣農戶用十幾年的時間重建了咖啡產量。加上農會、農政單位的適時補助與宣傳,今日的臺灣咖啡,就產量而言已然超過日據時期。
困境
咖啡是多年生植物,從種子種起,約五年才能進入量產收成。臺灣的咖啡種苗多爲原產於東非的小果咖啡(Coffea arabica),即俗稱的阿拉比卡種。十五世紀時由阿拉伯商人壟斷,故得此名。阿拉比卡種咖啡口感精緻、漿果呈橢圓型,內有兩粒種子,合適生長於均溫20℃與海拔600公尺以上、日夜溫差大、日照充足的火山土壤山坡地。此種咖啡不耐長時間陽光照射,須有遮蔭植物,最合適種植於坐西面東山坡地帶,上午照射陽光,午後即行遮蔭。土壤通水性要好,同時要有雨季配合,以免豪雨打落咖啡花造成無法結果。
臺灣位在亞熱帶與熱帶之交界地區,多山、多水,陽光充足,無論從地形、雨季、海拔等條件都是生長優質咖啡的不二之選。加上水電價相對廉宜、食品保存、作物改良技術進步,乃至加工包裝運銷能力皆具世界水準,先天條件並不比任何世界第一流咖啡產區來得差。是故,經過短暫的種植期,臺灣咖啡的產量,已快速躍升到年產一百多噸的規模。
然而,產量並不代表產品,生產咖啡的困難在於後製與銷售。咖啡果實須經一系列後製過程才能變成可以進行烘焙的「咖啡生豆」。一顆咖啡果實要變成咖啡生豆,必須進行水選、去皮、發酵、水洗、乾燥、去殼、拋光等作業,國際咖啡長年發展,近年已出現更多如日曬發酵、蜜處理、半水洗、蒸汽處理等精緻的後製處理法,這些都不是剛剛上路的生手臺灣農民熟悉的。
更大的問題在價格。臺灣咖啡與世界多數產地不同,是「天生的公平貿易」生產環境。世界咖啡多分佈於赤道地區,工資條件相對低廉;歐美豆商挾龐大資金與市場操控力量決定收購價,產區無法分享獲利,甚至生存在飢餓邊緣。這也是「公平貿易」得以提出的背景。
反觀臺灣,農民皆受過高等教育,果菜產銷體系完整,加上精緻農業發展有成,農民不但不受剝削,更是莊園經營者,並非單純的生產者角色。
然而,這樣的農業環境卻造成了咖啡價格上的劣勢。臺灣工資高昂,對咖啡這種大量依賴人力生產的農產品而言極端不利。以咖啡豆採收爲例,一個原住民僱工上山一日約可採收20公斤咖啡果實,製成咖啡生豆約4公斤,經過烘焙約7磅左右。以合理工資精算,等於每磅熟豆產品約150元採收費用。換言之,臺灣豆光采收成本,就幾乎等於同等級國際豆市場上的賣價!
如此高昂的人力成本,導致臺灣豆普遍比國際豆貴上三、四倍的結果,自然影響消費者購買意願。加上多爲小農自產自銷,產品品質缺乏標準化,無法掌握都會區銷售通路等因素,使得臺灣每年產量皆有將近半數滯銷,農民生產意願低落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