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來到普洱市這個著名茶鄉，會看到農田裏的茶園已經抽出嫩蕊星星，春茶即將上市，早熟的麥子翻滾着金黃的麥浪，一派豐收跡象。但是當地的農民卻告訴我，由於種茶葉和農作物不如種咖啡賺錢，他們已經打算在麥子收成後改種咖啡。

雲南省普洱市因茶得名，近年來卻成爲中國種植面積最廣、產量最多的咖啡產區。根據普洱市政府的數據，該市2011年咖啡種植面積達43.9萬畝，而2009年該市咖啡種植面積爲21.8萬畝。相比之下，該市有325萬畝左右的茶園，與3年前的數量差不多。目前普洱市的咖啡產量2.8萬噸。產量和種植面積均佔全國的一半，佔雲南省的90%以上。市政府的計劃是5年後力爭咖啡年產量翻番，達9至10萬噸。

2008年，在流通環節被爆炒的普洱茶泡沫破裂，不僅導致很多炒家和小茶廠破產，也令茶農收入銳減。普洱市曼等鄉的村民回憶，在2007年時他們家有四畝茶園，每次新茶上市時，生產的茶葉可以賣5,000多元。但到了2008年秋季，生產的茶葉只能賣1,500多元。他還記得很清楚，當時村寨裏的鮮葉茶收購價每公斤只有2元，毛茶每公斤約10元，這個價格連僱人採摘的工錢都不夠付，很多村民將茶葉丟在茶樹上不採摘。

也是從2009年開始，普洱不少茶農在看到咖啡農種了幾年咖啡以後開始賺錢，將泥瓦房改成了紅磚房，於是紛紛仿效。例如上文中那位茶農，他表示自己最初只種了3畝咖啡、剩下的十多畝地種的都是茶葉、甘蔗和糧食，隨着咖啡的經濟價值逐年提高，他不僅將自己家的苞谷地、甘蔗地都改種了咖啡，還租了不少其他村民的地來種。因爲咖啡豆的種植收入比種茶高1倍，比種玉米和水稻高3-5倍。現在他有30畝咖啡田和3畝茶園，全家一年的毛收入有十幾萬元。除了經濟價值的考慮之外，他放棄種水稻和玉米還因爲“它們太耗水”。衆所周知，雲南已經連續三年大旱。而咖啡是一次性投資，多年收益，基本上種植了以後，每年只要施三次肥，農藥也不打，除除草，施施肥，管理很簡單。

在普洱市最著名的曼中田咖啡種植園內，受僱於當地企業愛伲集團(星巴克在中國的唯一合作伙伴)的咖啡農告訴記者，他們是從雲南昭通大山移居到這裏的，種苗、肥料、土地都由企業提供，他們每家負責20畝咖啡田的種植，按月收取14元/畝的項目管理費。每年1畝可以收購1噸的咖啡，扣除上述雜費後收購價格是2元/公斤，在賣掉咖啡豆後可以收入近4萬元。平時還在山上放養雞鴨和養豬，比原來在大山深處的生活過得好多了。

雲南省普洱市因茶得名，近年來卻成爲中國種植面積最廣、產量最多的咖啡產區。

愛伲集團董事長劉明輝說，他們的原料來源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向自營農戶收購，價格按照國際期貨每天的牌價制定。過去3年，普洱市的咖啡豆平均銷售價格從15.9元/公斤，上漲到了34.5元/公斤，很多自營農戶都富裕了，每月是用自己的貨車運貨來到收購站。另一種則是每月以固定的費用僱傭咖啡農種植，免費提供種苗、土地以及根據市場價格提供肥料，咖啡成熟後再扣除各項雜費後向咖啡農收購，這樣的成本會比較低。雲南的自然條件適宜種植品質較高的小粒種咖啡，相對巴西等老牌咖啡產地，種植成本又相對較低。據統計，國際咖啡主要生產國的生產成本爲12～13.5元/公斤，雲南目前平均成本在10元/公斤以下，農戶自營種植成本則約8元/公斤。

普洱農民從茶農轉向咖啡農，背後固然有政府大力推動咖啡產業的原因，但更大的推手則是國際咖啡巨頭們。早在1992年，雀巢公司即在雲南啓動一個農業技術協助服務項目，以鼓勵和支持當地的咖啡種植。目前雀巢公司每年大約從普洱市採購8千噸咖啡豆，全部供應雀巢在中國的工廠，2011年整個雲南的咖啡豆，有五分之一都被雀巢收走了。雲南的德宏目前是中國最大的速溶咖啡粉產地。

而從2007年至今，星巴克在雲南的咖啡採購量增長了約20倍。2012年星巴克更是與其供應商愛伲集團成立合資公司，在當地直接種植和培育新咖啡，而不再僅僅是在當地或全球採購。

不過在當地看到，西南大旱也許正在制約雲南咖啡產業的進一步發展。由於雲南地貌以低丘緩坡爲主，平地不多，很多農民的茶園和咖啡園都是種在山上，形成美麗的梯田。因爲咖啡園大多建在山上，儘管相比山腰、山腳的溫度更爲涼爽、多霧，但是在大旱天氣也灌溉不易。而且當地農民沿用傳統的開墾方式，把山上的樹和草都砍光再圍壠出整齊的梯田，這種以破壞生態爲代價的單一種植法，令種植園水土保持不易，只能等天下雨、靠天喫飯。雖然是春天，但在一些高山咖啡園的山腰，已經能見到枯黃的草地，如果旱情持續，這些的咖啡園就會很被動。而且在冬天一旦大面積降霜也救治不易。

根據雲南省水利廳的數據，截至2009年底，雲南省的5,514座水庫中，還有超過一半是病險水庫，它們不僅沒有在抗旱中發揮應有的作用，更對下游人民羣衆生命財產構成威脅。雖然雲南預計在2015年之前，投入1,000億元建設小水窖、小水池、小泵站、小塘壩、小水渠解決山區旱情。但是在普洱很少能見到新建的高山水庫。很多正在使用的小水庫還是五六十年代建設的，因爲沒有泄洪道，雨天高峯期不敢蓄水。雖然近兩年來由於普洱的森林覆蓋率高、鞏固了一些病險水庫，令這裏的旱情不如雲南其他地區明顯。但是今年1月中旬至2月末，普洱曾經一個多月沒有下雨，只是在3月初下了點小雨，當地也開始出現春旱，例如普洱防汛抗旱指揮部就曾經統計，截至2月末，當地輕旱24.09萬畝、重旱4.23萬畝、乾枯0.47萬畝。而省會昆明市，更是在三年大旱後，首次出現分片區限時供水。

雲南省普洱市因茶得名，近年來卻成爲中國種植面積最廣、產量最多的咖啡產區。

水資源總量排全國第三、人均佔有量是全國平均水平4倍的雲南，雖然坐擁金沙江、瀾滄江、怒江等著名水系，但是卻出現連年乾旱，從農業到工業，從鄉村到城市都開始深受其害。大旱三年，正在“烤問”雲南經濟發展未來如何與生態保護、災害防禦並行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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