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沒有喝完的咖啡

　　晚上下班回家，打開櫥櫃，棕黑色的咖啡瓶和白色的伴侶瓶並立着赫然在目。伴侶瓶裏已經空了，咖啡瓶裏尚有三分之二。每次看到這兩隻瓶子，心裏都不是滋味，也一直不想給它們挪個位置，就讓它們這樣在櫥櫃裏站着。

　　咖啡還在，伴侶沒了，這咖啡沒有伴侶的滋味我嘗過，很是苦澀。中國人不興喝這個，但中國人卻頗能喝出咖啡之外的味道，這是老外也望塵莫及的。

　　這是春節前，我陪妻子上街買春節物品時買的。那天中午，肚子餓了，我說：去咖啡廳吧，我陪你喝杯咖啡去，順便喫個簡餐。妻子不肯。事情多，沒有這個閒情是一方面，捨不得錢也是一個原因。雖然我很喜歡浪漫，但自家人浪漫，妻子還是覺得沒有必要。上次在上島咖啡屋“與妻約會”，花了百十來塊錢，她雖然也很高興，但隱隱的，還是看得出她心疼。居家過日子，也不能怪妻子打這個小九九。

　　上次《與妻約會》得了稿費，還沒花呢，再喝一次還夠。可說什麼妻子也不同意，爲了不掃我的興，妻子提議去買一瓶咖啡回家喝，就買雀巢的，她誤以爲我喜歡喝咖啡。她說：在咖啡廳喝一杯，夠買一瓶，這兒喝一次，夠我們回家喝幾十次。想想也是，又不是談情說愛之人，何必一定要到這裏來?於是，我們便去農工商超市，買了一瓶咖啡，當然，伴侶是配在一起賣的。我想象着：回家，收拾乾淨餐桌，鋪上白色鉤花的桌布，放一隻小小的花瓶，插上一朵玫瑰，放上音樂，點上紅燭，在紅紅的燭光裏，我們對飲咖啡。啊!那真是一種美妙的情調與享受。

　　可是，咖啡一買回家，我們就忙得顧不上喝了。春節的時候，成天在外應酬喝酒還來不及，哪裏還有喝咖啡的時間和情調?樂得兩個女兒兩眼放光芒，她們一閒下來就是喫葵花籽，沖泡咖啡喝，還一個勁地誇是正宗產品，味道不錯。尤其是二女兒，特別勤快，總是她去泡。她說：咖啡要少放，伴侶要多加，這樣泡的咖啡才爽滑，香濃。沒到正月初五，伴侶沒了，咖啡還有三分之二，從此沒人再喝。從此我也嚐到了生活的滋味：浪漫的假象，掩蓋不了生活的真實。婚姻裏，其實並不需要咖啡。

　　咖啡沒有了伴侶，那味道是苦澀的，生活裏沒有伴侶，那也不是滋味。喝咖啡要加伴侶和糖，那才能喝出咖啡苦中的香。而加了糖和伴侶的咖啡，沒有生活的伴侶一起喝，比沒放糖和伴侶的咖啡還要難喝。妻子因爲女兒，不得不與我暫時分別，所以，每每下班回來看到這一瓶沒有喝完的咖啡，我一個人再也沒有喝一杯的念想，反而更勾起對妻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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