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戀咖啡，因爲與父親離離散散的相處日子中，最有親情溫愛的，是那段段兩人相對共飲一小杯咖啡的好久以前的記憶。

21歲那年，父親走了，算算正好半個世紀了。

他最後的說話其中一句，說你自己到醫院外的茶店去喝杯咖啡吧，我沒照他的話做。咖啡一直都是兩個人一同喝的，在病牀上苦了好一段日子的父親，要我一個人喝咖啡，立即意識到，他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要我自己一個人喝咖啡，該是還有另一用意，是他不行了，以後的日子，我一個人自己走下去。

一杯咖啡兩人喝

父親他後半生失意潦倒，正是我的成長期。記憶中，他很少說話，什麼事也不再有意見，口袋裏，經常連當時的一角錢也沒有。他從不向母親要錢用，偶爾，母親或哥哥給他三兩角零錢，他就要我陪他到村子口的咖啡店，叫一杯，兩人分喝。

那是老式咖啡店，老土杯下墊着個碟子，碟子深度盛得上半杯咖啡的量。

泡咖啡的阿叔很通情，知道我父子倆好一陣時日纔有錢分喝一杯咖啡，他故意把咖啡盛滿到由杯子溢滿到碟子上，等於一杯半的咖啡。我喝溢出到墊杯的碟子上的，父親喝杯子裏的。

我完全不記得那些年月跟父親分着喝的咖啡是什麼滋味，那是土製咖啡粉，大概只得個甘苦味。但是，在寂寞的童年和少年的歲月裏，還清晰記憶下來的，只得和父親共飲咖啡的情景。父親遠去了，咖啡的情緣還在。

沒有童年少年日子

我可以說沒有一般人那樣的童年少年日子。十歲纔有學校上，上學前到中學畢業爲止，我在不同的場合當小工人，上學的同時，得爲找生活忙碌。還活下來的同時代朋友，都知道我是個十歲以前就進入社會做事的勞作者。

童年是沒有了，少年時代也在忙着當小工之中過去，對整個成長期，現在怎麼回憶，還是一片空白，還記得清楚的，是重迭的和父親一起的咖啡時光。文：遊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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